第五百五十八章 忆往昔

  “此玉……乃十年前风雪夜御膳房后园君王救臣时遗落下来的,臣……”
  “孤从未救过任何人,更不曾在御膳房后园救过什么人,丞相想辩解,何不寻个好些的故事来让孤听听?”欧阳火不紧不慢的摇着手中的酒杯,那红泥小火炉中的梅清冷香飘散而出,将整个冰晶宛如一方宫殿一般的地下室衬得香气习习。
  丞相抬头满眼诧异,怔怔的望着正支着下巴一脸恶趣味一般打量着她的欧阳火,摇了摇头,有些急切的将玉递了上去:“不可能,分明是二殿下,这玉……”
  “孤小时候常与皇兄互换玉佩来玩弄那些分不清孤与皇兄的宫人,连母后都分不出我与皇兄来,更何况是你。”
  丞相眸光落在那静态安然的躺在冰棺中的大皇子,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可能,大皇子其性清冷,二皇子性格多阳光,怎么会……那人分明是笑的,不会……”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谋划了多年,却将心中那抹少年给亲手抹去了!不可能!
  欧阳火似乎觉得火候不够,支着下巴兴味的打量着常年清冷的丞相大人那张永远淡然胸有成竹的脸,那张淡然清冷的脸,如今已经缓缓的出现了龟裂,皇兄,真期待,你以性命维护了的人,得知此事之后,终究是如何的声嘶力竭。
  欧阳火永远是这样的恶趣味,大约是因为自己也曾这般声嘶力竭过,于是总是兴味的瞧着旁人,想从那些里面寻出一些能让自己得以平衡,让自己变得痛快的东西。
  在他的手中,太医与宫女,侍卫与宫之事并不少,但是在他的手中,能真正走到一起的,并不多。
  正是因为欧阳火那一点并不多人在一起,宫中原本还会出现的情爱之景就更少了,人人神色温和中透着薄薄的疏离与冷漠,恨不得离对方有多远就闪多远,更别说是寻着意中之人了。
  “我与皇兄之性,你们又如何得知不是装的?好不容易有了你这么个好玩的太傅,自然不会让日子过得太无趣。你以为,你当年在丞相府中的暗杀皇兄看不出来吗?嗯,是皇兄临死前求我,不要将你供出去呢。丞相大人,鸿蒙数千年来堆积起来的那些肮脏龌龊事,让孤恶心得连将这鸿蒙传承下去的想法都没有了。“
  欧阳火漫不经心品着酒,望着那脸色越发苍白,最终一口血狠狠的喷在地上,丞相无华那张常年冰冷,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那张气定神闲的脸,一点一点的龟裂,她撑着身子缓缓的站了起来。
  身上那件墨狐长袍随着她的动作掉落在地上,少了那一件长袍,那冰天雪地刺骨的寒意一点一点的渗透了她的身体,她缓缓的走近那冰晶棺木,喃喃低语道:“原来……一切是我错了,我……我一直以为,当年的书信是……是你转交给我的……”
  无华抬腿,一脚淌入了那冰棺之下缓缓流动的水,冰冷的水在无华一下脚的瞬间便将她的腿冻得铁青,欧阳火始终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端着杯盏垂眸不语,眸色冷锐的瞧着她,最终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说起来,若是没有当年之事,孤也该尊你一声皇嫂了啊,真是可惜了。”欧阳火眯着眸子,打量着趴在冰棺上的无华,他看不清她的声色,趴在棺上的人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无华靠着棺垂眸怔呆了半响,缓缓的抚着那冰棺中生得还很稚嫩的脸庞,泪无声无息的滴落在冰棺上,最终随着冰冷的冰一同冻结成了冰。
  “你可千万别想着就这么死了,他若是想你下去陪他,当年就该对你下手了,无华,你走吧,好好的活着,这是皇兄当年,求孤的最后一句话,如今孤都转交给你了,你,好自为知。”缓缓放下手中的酒盏,轻轻弯腰抱起宋凝予。
  无华站在冰棺前,垂眸喃喃道:“你一早就知道,为什么如今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欧阳火抱着宋凝予垂眸,勾唇轻笑道:“好玩。”
  两个字,差点逼得无华吐血。欧阳火敛眸,脚尖一抬,将那摔落在地上的衣袍顺手甩到了无华的身上,当年他也曾隐隐喜欢过这么一个为了他拼尽一切的无华,只是,这是他皇兄拿性命在喜欢着爱着的女子,他绝对不会碰。
  他尊重他皇兄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可是,他无法原谅,无法原谅眼前的这个女人,收了不知从哪里来的书信,就以为他想夺轼兄夺位,然后杀了皇兄的女子。
  只是,冰冷的皇位之上,实在是太冷了,他贪念这样一心一意的温暖,直到遇见了宋凝予,这个刚开始的时候带给他如同火苗一般炽热的温度,她的冷,她的傲,他都看在眼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羡慕那个被她所爱的男子。
  他废尽一切心力想将宋凝予留在身边,皇位?她不在乎,权势?她冷眼旁观,一心一意的宠溺?她玩得风生水起,完全不当回事。直到后来,皇贵妃也曾如他待宋凝予这般待他的时候,他才明白,有些爱情,并非做得好了,就是好的。
  原来跌跌撞撞里,你所给予别人的那些伤害,最终总会以一咱极其诡异的方式平静的还赠给你,甚至于加倍,因为只有亲身体验了才明白,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疼,入骨无声。
  瞧着怀里冻得脸色青白的人,欧阳火加快了速度走出了那一方玲珑宝塔。当时,他曾经在这里将她囚禁,那满地的血不断的从她的手下脚上流下来,他胸有成竹,到最后变成了愤怒,最终转化成了无奈,如今唯愿护她一世安好。
  走过的路上,那些形形色色的人都已经一眼看遍,有心的好,无意的也罢,终究还是要离去的。
  抱着宋凝予缓缓而行,最终踏入了紫微宫,宫中一片紫色,烟纱袅袅之中有些恍然,好像那个傲气的娇小姐又会从里面奔出来,以百种他不喜的姿势投入他的怀中轻声娇嗔:“君王你怎么才来,人家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天真,单纯,善良,却居于皇贵妃这般的高位,所以在宫中我行我素,横行霸道,耍着不算大的心眼,自以为是的还在沾沾自喜,连被当成了枪使,被利用了都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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