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小农女 第196节

  坐在公案后审案的是他楼萧迁,可干事的分明就是木刑!木刑不光把打狗案审问清楚了,还把羽林卫、承平王府、大皇子、四皇子都牵扯进来,个个罪责难逃,他楼萧迁能干出这种事儿?
  这是找死!
  楼萧迁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哀求道,“木兄觉得这结案文书,萧迁该怎么写?”
  木刑完全没了牢里时的精神气儿,成了个没主见的小奴才,“您是知县大人,是一方父母,您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木某不过是个下人,万不敢干涉。”
  楼萧迁咬牙,“那楼某去请示晟王!”
  木刑左右看看,倾身低声道,“大人,看在这两天您对木某招待周到的份儿上,交浅言深,木某就跟您说句交心的话。”
  楼萧迁连忙点头,洗耳恭听。
  “晟王最是赏罚分明,公正无私。他老人家到济县是令金吾卫的职,可从不干涉县务,您也晓得晟王的脾气的,是不是?再多的话,木某就不好说了,您好自为之。”
  木刑说完也不再理呆若木鸡的楼萧迁,心情愉悦地出衙门,回去复命。
  楼萧迁站在七月午间的盛阳下,从头冷到脚又从脚冷到头,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这是他这一世遇到的最难的事。
  哪知到了晚上,这件事变得最最难的。与案件相关的京城各路人马齐至济县,纷纷对他这个小小的知县表达了亲切的问候,并释放出无比的善意。除此之外,多余的话一句没说,铜子也没留下一个,但人家都把主子的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的——这案子,你看着办!
  若是以前能跟这些大佬们搭上线,楼萧迁得美疯了,但如今两夜未眠的楼萧迁去了美,只有疯!
  五日后,楼萧迁写了好几遍才写出来的厚厚的结案文书非常顺利地到了刑部衙门。
  刑部尚书张思简看过后也是刹那白头,心里把楼萧迁的八辈祖宗都拉出来骂了一个遍——审个打狗的案子居然牵扯出这么多事儿,不知道一桩归一桩吗?四十多岁的人还这么不懂得为官之道!
  疯了!
  疯了的,还有四处求助的承平王。王妃递牌子进宫求见太后,却遇到皇后与易王妃陪伴太后左右,承平王妃根本说不上话。承平王只得候着脸皮去求助自己的母亲静太妃,静太妃到了慈宁宫,太后也没给她张嘴的机会就送了出来,静太妃折了面子,叫过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只如此,承平王的亲大哥贺亲王也把他叫过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皇子柴严昌也把承平王叫过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刚到刑部衙门上任的承平王长子柴智瑜也被刑部尚书莫名其妙地骂了个狗血淋头。
  承平王明白,这次他们摊上大|麻烦了,恨不得把女儿女婿叫过来,当头淋几大缸狗血!
  还不等张思简之流想出万全之策,此案便由御史大夫拿到早朝之上。承平王之女在济县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藐视国法引起民怒之事,让建隆帝大怒,当场调了刑部调卷。待建隆帝用了两盏茶的功夫把卷宗看完后,龙颜暴怒!
  第一个被申饬的是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刑部尚书,第二个被骂的是手脚不干净的两位皇子,然后拿了羽林卫大将军高冲和承平王,又下圣旨令右相主审、刑部和兵部两部尚书协助彻查此案,不得有丝毫罔顾,涉案官员亲贵一律严惩。
  于是,此案一朝惊天,九州共震。
  小暖和娘亲、妹妹又被传上了济县大堂。
  这次堂上坐的是三个着紫袍的大官,坐在正中间的乃是当时小暖在玄妙观拜师时的观礼宾客右相程无介,着绿袍的小小芝麻官知县楼萧迁只能在旁边站着,同站的还有一批大小官员。
  堂下跪的除了小暖母女三人,还有牢里的四个粽子、柴玉媛、陈祖谟、玄其和牛元初等涉案人员。
  第三六五章 入狱
  这看似简单但牵扯过甚多的案子,一审便是三日。
  第一日升大堂时,可谓是万人空巷。
  审案流程与第一次基本相同。因并非初审,三位主审也研究了一路的卷宗,所以此次只为验证楼萧迁报上去的卷宗的真假。
  三位大人对此行亦压力颇大,先莫说旁人怎么判,三人都憋着一口气:只要能证实卷宗有一点错或用词夸张之处,都要先捏死这个楼萧迁!
  案件审得尤为细致,先后传了与案件相关的多人上堂反复证实事情真相。莫说玄其等人,便是当日在青鱼湖上旁观的游客也被带到堂上十几个接受了盘问。
  三爷也再此又上堂走了一遭。
  可以说除了重要涉案“狗”大黄,涉案人员都到了。
  三位大人审了一日,柴玉媛的脸一次次被打得山响,全无往日嚣张,只剩万人唾骂。
  当柴和供述陈祖谟让他做假口供顶罪,陈祖谟也亲口承认时,他的脸也被民众打得山响,堂外咒骂之声不觉于耳,止都止不住。
  看着堂外激愤的百姓,程无介与两部尚书同时看了一眼旁边恭立的楼萧迁,这厮的文书写得还真是收敛了不少……
  他们竟捉不到卷宗的一点错处!
  案情经过在右相程无介的审问下,堂上众官确认无疑后,小暖状告柴玉媛谋害生母的案子审完——小暖并无屈告,证据确凿。
  第二日小暖一家不用再去上堂。
  因接下来要审问的案情要牵扯朝政,所以后两日的堂审不再允许百姓在衙门口观看,而是转到了衙门内部的二堂。
  三日后,三位大员启程归京。他们只带走了案犯胡德青和胡德天。
  案犯柴和、韩青又被押入县衙大牢,与他们同被关押的还有陈祖谟和柴玉媛这对狼心狗肺的夫妇。
  柴玉媛有孕在身还是承平王之女?笑话,建隆帝都怒了,莫说一个小小的郡王之女,便是承平王也关了!
  陈祖谟为何也被关押?因为他命柴和做假供,也触犯了国法!若是平时,这等犯法告诫一番罚点银子也就算了,但这是一般时候?!
  眼看着恶人终被惩,济县父奔走相告,跟随知县楼萧迁将三位大人送出济县城门。程无介向百姓传达了建隆帝恩养万民的圣意后,在众人的山呼海啸中上轿,来了后没说几句话的兵部尚书也随着上了轿,刑部尚书张思简则看着弯腰站在自己面前的楼萧迁,咬牙连说了三个“好”字,才转身离去。
  弯腰在原地吃了半天的土的楼知县面带土气地直起身,颤巍巍地扶住师爷的胳膊,“快……扶本官上轿!”
  人群中的小暖母子三人则心中大定。
  不管这些人回京之后怎么样处置承平王一家,柴玉媛的恶行济县父老尽知,不管如何宣判,他们夫妻都休想再在小暖三人面前站直了!
  解气,真的解气!
  待回到第一庄后,赵书彦与她们分析道,“按堂审供述,若陈夫人无孕在身,两罪归一应入狱两载罚银若干;不过现在怕只会罚银申饬、闭门思过;陈大人虽有过错,但他并不知道是谁人指使柴和,只是不想让事情牵扯过重才让柴和顶罪,所以他不会被判入狱。不过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陈大人应会降职搁置,三年以后也难起复。”
  自从在堂上听了秦氏对陈祖谟的控诉后,赵书彦便不在小暖一家面前称呼陈祖谟为“令尊”,而是改称“陈大人”。
  小暖点头,心里不得不承认她这个渣爹还是很有一番小聪明的。他让柴和说的在京中给药铺塞银子的事儿是真的,其他的事儿也都大体是真的,而他虽让柴和顶罪,但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干的!
  也就是说,她渣爹在那样的情况下,首先想到的不是问柴和到底是谁吩咐他派人追杀小暖母子,而是什么都不问,让柴和认罪,保住柴玉媛和承平王府。
  这嗅觉和判断,真是让人“佩服”!
  也不知柴玉媛现在狱中,作何感想?
  被摘了金枝玉叶步摇的柴玉媛,现在除了慌乱无着,全无其他念头。
  生在皇家,她最知道建隆帝的小心眼,也知道惹怒他的后果。皇亲国戚在外人眼里艳羡不已的富贵荣华,还不是凭着建隆帝的喜好?莫说她父亲只是一个郡王便是铁帽子亲王,建隆帝登基后也拿下好几个!承平王府,怕是要被她牵连了……
  她的爹娘估计现在恨不得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如果她不是郡主了该怎么办,她要怎么活……
  柴玉媛想死!
  旁边的陈祖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只冷冷说了一句,“夫人若保不住腹中胎儿,怕是要在狱中多待几年。”
  陈祖谟也恨她!柴玉媛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是了,现在她绝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它现在是自己的护身符!
  牢外传来哭喊哀求和呵斥声,陈祖谟张开眼,眼底有了些暖意。在他被万人唾骂的时候,他娘的哭声便显得格外清晰、顺耳。
  一会儿工夫,牢头把皮氏带到了陈祖谟夫妻牢门前,怒气冲冲道,“你这老婆子仔细瞧瞧,我家大人一没给你儿子媳妇脖上带夹,二没给他们脚上带锁,牢房都是单间僻静的,好吃好喝地在这儿供着!”
  楼萧迁还不笑得承平王会不会彻底倒了,自然不会难为陈祖谟和柴玉媛。
  在皮氏眼里,便是牢头口中恩待,但她的宝贝儿子在此就是万般委屈。皮氏抓住柱子撕心裂肺地哭着,“儿啊,我的儿啊——”
  跟在她身后提篮的青柳赶忙给脸色难看的牢头屈膝行礼,说了几句好话,又塞了银子,牢头才转身离去。
  皮氏接过篮子,拿出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哽咽道,“儿快趁热吃,你看你都脱行了,娘这心里疼啊——”
  陈祖谟跪在娘亲面前磕了个头道不孝后,才回头唤待在角落里无动于衷的柴玉媛,“夫人过来一起用饭。”
  “老娘做的饭才不叫那个丧门星吃!”皮氏立刻炸了,若不是柴玉媛惹出这一桩桩的事,她的儿子还好端端地当大官呢,哪会被祸祸到牢里来!
  这郡主儿媳妇一定跟儿子八字不合,娶了她后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顺当风光的儿子,再没一天顺当过!
  第三六六章 怒罚
  即便是沦为阶下囚,暴虐傲娇的柴玉媛也不许自己这老泼妇欺负了去,她冷哼一声刚要还口,便听陈祖谟说道,“娘,玉媛是儿明媒正娶的妻子,肚子里还有儿的孩子,她是有错,但如今也受了罪,娘不要再责骂她。”
  柴玉媛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陈祖谟是怪她的,所以方才与她冷眼相对。但当有人指责她的时候,他却还是会替自己说话。
  第一次,柴玉媛觉得面前这个瘦弱的男人真真正正地是她的丈夫,她的依靠。
  “可是……”皮氏很不甘心啊,她也被牵连,一路被人鄙视着、骂着过来的,这口气不撒在柴玉媛头上,让她撒在哪里?
  陈祖谟又劝道,“如今正是咱家患难之时,家里只剩下娘和我们夫妻二人,万不可再生嫌隙,娘也千万不要再去招惹小暖她们。家和,方能万事兴。”
  家和万事兴,真真是万年不破的铁律。他陈家就是因为不合,才沦落到如此境地。陈祖谟的心在滴血,但却还是扶了柴玉媛过来一起吃饭。
  站在厉氏身后的青柳如影子般静静看着这一幕,内心升起一种“只要老爷不倒,陈家就不算倒”的信念,内心的慌乱也去了一半。
  待皮氏和青柳走后,陈祖谟将青柳送过来的避蚊虫的香囊戴身上,终于能安静地歇一会儿了。
  闭上眼,他才觉得累,从心到身的累。
  他何尝不恨柴玉媛鲁莽,可恨了又如何,能改变如今的局势么?
  父亲去世他归家时,何尝不恨母亲?正是因为恨,这一段时日才对她不闻不问,可母亲再糊涂对他也是一片真心的,他能如何?
  相比起来,他更恨直接毁了他的秦氏和小暖!
  他陈祖谟聪明盖世、文章千古,却被一群老少女人生生拖累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他此时便是恨得入髓入骨,又能如何?
  一个是他娘亲,再不好他也得孝顺着,因为他要当孝子!
  一个是他妻子,如此艰难境地之时他更不能错待了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得靠着承平王的关系才能东山再起。
  一个是他前妻,便是恨,半年一年内不能动手除了她,还得以礼相待!
  剩下的那个,是他的亲生女儿!就是这个视他如死敌的亲生女儿,将他一步步推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不是他陈祖谟的女儿,是他的仇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们且等着!
  陈祖谟闭上酸涩的眼睛躺下,面容逐渐安宁,他要休养生息,不能损了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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