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雄虫们三三两两持着细长酒杯低声交谈,并没有对刚刚进入的新虫投以过多关注。他们带的雌虫安安静静跪伏在雄主脚边,偶尔为雄主端端酒杯跑跑腿。
  乔瑞青四面环视,大部分虫他都不认识,只在角落里找到了唯一的熟悉面孔。
  自然是希利尔。
  这虫也没有带雌虫来。他歪坐在墙角沙发里,大剌剌把脚翘在扶手上,哪怕在正式场合都没个正型,从头到脚都写着我是怪胎。
  希利尔本就一直关注着门口,看到乔瑞青进门,立刻过来迎接。
  嗨,乔瑞青!我的礼物呢?这是开门见山第一句话。
  乔瑞青哭笑不得,拿出了他昨天挑好的白玉手环;造型简约,上面阴刻一个小小的j子徽记。他暗戳戳把自己的徽记设计成印章的形式,勉强算是对自己前华国人身份的一点追念。
  这个礼物没花乔瑞青太多心思,但送得很合希利尔的心意。希利尔直接把玉环戴上了手,并且要求乔瑞青也把戴着黑曜石手链的胳膊伸出来。咔嚓,合影留念。
  好的,现在正事做完,我们可以干点闲事了。希利尔乐颠颠拉着乔瑞青一起去了角落,比如说,元老院的虫马上就要出来讲话啦。
  希利尔话音刚落,大厅里说话声渐渐小下去。一道侧门打开,一只虫缓缓走出来,到宴会厅正中心站定。
  是西格蒙德。乔瑞青没有特别意外是这只虫来为元老院代言。
  各位朋友,很高兴再次欢聚一堂。西格蒙德向所有虫举杯致意,然后开启了他的超长演说。
  乔瑞青快要困死了。这下他清楚地知道,西格蒙德跟他说话时确实是稍微迎合过他的习惯的。
  感恩。
  不过这段演说也不是毫无重点。想必诸位也清楚,帝国与兽人不日将有一战。虫族已有将近百年的和平时光,历史的教训早已告诉我们坐吃山空必不长久。这场战争关系到我族资源和存续,希望诸位予以足够重视。
  乔瑞青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不等他深思,西格蒙德突然提到了他。
  最后,我谨代表元老院欢迎新鲜血液,年轻的朋友乔瑞青先生。他兼具温柔与远见,迅速得到了广泛的讨论与支持。欢迎他加入到非娱乐宴会中来!西格蒙德微微一笑,准确地找到了角落里的乔瑞青,向他举杯致意。
  现场响起礼貌克制的掌声。
  乔瑞青可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只好尴尬地鞠躬回礼。身边希利尔还在无声大笑。
  这一句引荐,使得演讲结束后陆陆续续有虫来找乔瑞青碰杯。
  您好,乔瑞青先生,久闻大名每只虫的开场白都高度相似,乔瑞青不得不用差不多的话应对差不多的寒暄,感觉手脚都不知往哪放的好。
  有一只虫硬生生等到了最后才来问候。
  这虫用黑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也没有带雌虫。
  您好,我早就见过您了,这是第一次看见您本虫。这话说得奇怪。他的声音是阴柔挂的,话尾总有一点沙哑的气音。
  希利尔抽了一口气,小声说道:这是占星台的虫。
  乔瑞青本以为这虫指的是电视上见过,再不济也可能是荒星上的缘分。这回听希利尔一提,顿时想起了西格蒙德说过的那个预言。
  莫非?
  您猜的是。黑袍虫轻轻颔首,当初关于您的预言正是我看到的,也是我提醒西格蒙德阁下,要对此保密。现在我来,是想提醒您一句
  当初关于您的预言说不清吉凶。还请您好好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好自为之。一席莫名其妙的话说完,黑袍虫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乔瑞青一头雾水。
  一旁的希利尔虽好奇地抓心挠肺,但察言观色,没有多问。
  乔瑞青感谢他。实际上问了也没用,他自己也一无所知呢。
  宴会的后半程再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发生,逐渐陷入声色犬马之中。有打扮清凉的侍者鱼贯而入,背景音乐也开始变得暧昧迷离。
  来了。传说中勾搭雄虫的最好机会。听希利尔说,宴会侍者是唯一可以大胆追求,甚至纠缠勾引雄虫的职位。
  乔瑞青作为被勾搭的对象可一点也不享受。哪怕多番躲避,还是被一只头戴兔耳的亚雌纠缠上了。
  乔瑞青阁下我每天都在重温您的节目您是个奇迹这只亚雌蛮会的,几乎算得上吐气如兰。
  正在乔瑞青狼狈拒绝的时候,他的终端突然响起来。
  谢天谢地。乔瑞青秒接,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位不知道是谁的拨号虫,给他一个逃跑的正当理由。
  终端接起的时候,兔耳亚雌甚至还半凑在乔瑞青耳边。
  屏幕上出现了阿诺的大脸,看上去似乎也在努力推拒某只虫:鲁伯特,我说了你不要替我拨终端
  阿诺话说一半就卡了壳。乔瑞青也有点尴尬。两虫保持一个相似的动作面面相觑。
  哦豁。
  第19章 修罗 喜欢上乔以后阿诺才知道,嫉妒是
  阿诺?阿诺?乔瑞青连忙推开身边的亚雌,唤了好几声都不见阿诺应答,这下心虚更甚。
  阿诺现在看着心情平和,还扯着点笑。可他的咬肌突出绷紧,乔瑞青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笑容底下藏着的是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嗨,乔。我没想大白天突然打扰你的。我,我先挂断啦?阿诺专属超快语速又出现了。
  小狗说完一句阴阳怪气的酸话之后就闭口不言,眼神左瞟右瞟或是盯着虚空,就是不肯跟他对视。
  完蛋。不会误以为他变成那种以玩弄雌虫为乐的混蛋雄虫了吧?
  天地良心,他可不是乱搞雌雄关系的虫,也可以保证对雌虫百分百尊重。刚说完不收雌虫就立马被迫打脸未免太冤了一点。
  阿诺?别挂断听见了吗?我怎么可能在忙,期待你的通讯好久了。乔瑞青小声安抚道,刚刚那只虫,呃,又是一个意外
  好声好气解释了半天,阿诺才堪堪回神。
  哦哦,没关系,我知道的。我知道。阿诺连声道,脸色还微微地发白。
  不聊这个,他说,我们说点啊,对了!我的模拟训练通过了!超额完成任务。本想马上告假去中心,就收到了你的信。这样看来,是不是就在军营里等着能更快见到你?
  这下阿诺终于看着乔瑞青的眼睛说话了。可现在乔瑞青盯着阿诺的绿眼睛,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一般而言,阿诺的眼睛总是清澈又灵动,让乔瑞青想起清晨的薄雾或是望得见底的浅水。但现在的阿诺让他看不透彻。
  这小狗嘴角在笑,眼睛里却笑意全无。甚至显得有点惶惶然。
  就这么一句话功夫,他又偏开了视线。
  怎么,阿诺心里藏着事?
  阿诺那边一旁的鲁伯特小声拆台,反倒拯救了凝滞的气氛:马上就要出征誓师,还说什么告假呢。
  气得阿诺剜了他好几眼,终于回来一二分平时自然的模样:是的我要去的连队基本上已经定好,听说在战斗中会发挥出奇作用的。
  这个尴尬的话题终于被揭过,乔瑞青自己也松了一口气。阿诺的反常就不明不白地被放过了。
  两虫不痛不痒地闲扯了一些话,不约而同地感到尴尬。乔瑞青心里那个后悔,就不该在这种容易被误会的时间点阿诺的通讯。
  另一边阿诺心里后悔更甚。或许是他的错觉,不管硬聊什么内容,最后似乎都有飘往亚雌的趋向。
  拜托。说什么都好,不要再聊这个话题了。
  想当初,阿诺收到信件以后憋了好几天,还是鲁伯特看不下去,抢过终端主动给乔瑞青打电话。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连他好友都加上了!还怂!鲁伯特大声嚷嚷道,三两下就拨出了号码,我告诉你,这种情况就可以说是有戏,你看乔瑞青回中心那么久都还是单身,说不定就是在等你
  停手!我警告你,鲁伯特我自己有数,你不要替我拨终端阿诺奋力抗争,抗拒的力道仍然拿出了十二分,但他心里不自觉生出一点希冀来。
  像枝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小草,挠得虫心里发痒。阿诺想着过去荒星的日子里乔对他的照顾体贴,曾经觉得平淡的小日常现在都开始泛着甜。
  他们的关系,按照一只雄虫和一只雌虫的标准来说,确实好得过头了。
  也许,乔对他?
  通讯请求很快被接起,这叫阿诺心里又多添一两分雀跃。
  分明刚和乔视频过不久,他却已经开始想念。乔的每一句话、每一丝笑,还有他深潭也似的黑眼睛,最近都频频出现在阿诺梦里。
  有乔的梦都是美梦,可惜好久没有新素材。好在现在屏幕里的乔是全新的,阿诺细细摹过对面虫的眉眼,暗地里祈求今晚乔可以入梦。
  然后阿诺就僵在原地。
  乔在哪里?和谁?干什么?
  阿诺看到乔和一只完全不认识的雌虫两相依偎。那只雌虫还穿着奇怪的服装,快要亲上乔的耳侧。
  他心里的小苗刷地一下收回枝桠,只留下一片沉重的空荡荡。哦,阿诺心想
  停下,不要想了。
  他没忍住把视线黏在入镜的那只亚雌脸上。那亚雌居然还耀武扬威似的睨了他一眼。
  阿诺告诉自己不要难过,乔可从来没有承诺过他什么。相互依靠,亲如兄弟的关系就已经足够好,是他太过贪婪,自己把这份弄得变了质。
  幸好目前还是单方面的,乔还不知道。所以只要及时止步就还来得及。
  他看着屏幕里乔瑞青手忙脚乱地推开亚雌,转过头来跟他说话。可是注意力却无论怎么样都无法集中。
  喜欢上乔以后阿诺才知道,嫉妒是气体,自下而上慢慢填满整个胸膛,是堵是疏都无用。
  两次了。
  凭什么?
  最后阿诺向自己认了输。
  乔,那只亚雌是谁呀?他竭尽全力维持住一个尽量自然的语气。
  乔瑞青显得有点诧异:我刚刚跟你说过一遍?
  那边乔瑞青又不厌其烦地又把刚才的说法重复了一回,不外乎误会呀意外呀之类。可是这些不是阿诺想听的。
  阿诺想要一个明确的回答:乔对那只亚雌有没有好感。
  可是不敢直接问,哪里能得到直接的回答呢。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永远无所畏惧、一往无前,想不到遇到真正的考验,他立刻就一败涂地。
  阿诺在害怕。被乔看出自己异常的感情,就什么也没有了。
  一通通讯莫名其妙结束,两只虫心里都落了疙瘩。幸好结尾的时候还有留下一个约定
  阿诺,见面细聊吧?下周一的誓师大会我也会在,演讲结束我就去找你。乔瑞青翻看着西格蒙德刚刚传来的战前动员详细流程,对阿诺说。
  线上聊得不好不要紧,很多事情见面了都能迎刃而解。
  阿诺自是应允,乔瑞青就把通话挂断了。
  一旁的希利尔一直抱着胳膊冷眼旁观,也完全没有想入镜打个招呼的意思;等到乔瑞青结束通话开始发愣,才冷不丁开口:追求者?还是小情儿?
  又把乔瑞青呛得一哆嗦。
  瞎说什么,那是我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连忙解释道。
  对此,希利尔嗤笑一声。哦,朋友。他伸长胳膊戳戳乔瑞青的手背,那你的朋友喜欢你。
  第20章 直播 又有一种被需要的快乐,让乔
  你的朋友喜欢你。
  阿诺喜欢他?
  这些天乔瑞青脑海里一直反反复复被这句话刷屏,搅得他意乱心烦,做什么事情都不顺。这期间阿诺的每周信件准时寄到,语气正常得好像无事发生。
  乔瑞青读完了最新的信,又回过头把过往的信件全部翻出来读了一遍,甚至还难以自控地过了好几遍和阿诺相处的点滴日常。
  其实并非完全看不出端倪。
  通讯里阿诺的态度也值得深思。当时乔瑞青只一味逃避问题,其实心里未必不知道阿诺这种反应不像是对他个虫品德的误解,更像是在吃味。
  有希利尔这一句话,他更觉得过去所有细枝末节的小事好像都禁不起深思。阿诺一直表现得很黏虫,对朋友甚至兄弟而言,都似乎有点越界。
  但这种越界又似是而非。刻意忽略的话那就只是普通关系,但要是深想下去,又觉得处处都透着暧昧。
  越想越乱。乔瑞青烦躁地丢开厚厚的信沓,决定不给阿诺回信。
  有什么事情当面说开。文字总会有信息的丢失或误解,不适合这种本来就要婉转暗示的话题。
  阿诺喜欢他。要是他在刚穿过来不久的时候得知这种消息,估计会欣喜,然后顺理成章地发展出一段故事。会很甜的。
  阿诺身材一流,虫也可爱,可是过长时间的相处让乔瑞青无法再把他看作是可发展对象。他自认对阿诺没有任何超出朋友范畴的感情。
  那只小狗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心思?
  现在转眼已经到了改前往战前动员的时候了,帝国派出的飞艇也在门前等待。乔瑞青告诉自己不要胡想,先做好眼下的任务为上。
  他整好仪态衣装,踏上了飞艇。希利尔已经在休闲区等待。
  乔瑞青并不意外,熟稔地和这虫打过招呼。他和希利尔早就有约,说好了一同前往前线驻地。
  希利尔正举着他的终端,嘴里念念有词。听到乔瑞青的问候,他百忙之中分来一点注意:早上好,乔瑞青!今天穿得真帅气。
  乔瑞青确实有认真打扮过,尽管西格蒙德发来的大会流程里并没有要求正装。这套衣服乔瑞青自己很喜欢,本就决定好了要穿去见阿诺的。谁曾想现在的情况变得如此尴尬。
  穿了会不会显得太过正式进一步引起误会?不穿会不会看起来毫不在意倒让小狗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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