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离别是新的开始

  “母亲,当您看到这封信时,女儿已经带着鹄哥儿,跟随宴姑姑踏上前往漠北的道路,请原谅女儿的不辞而别,以及懦弱地以逃避来解决问题。”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时冲动,我想了很多,想了很久,我想我之所以无法坦然面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终归是因为我的心境还不够豁达辽阔,所以我决定离开,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让自己冷静,也让时间来抚平一切。”
  “请不要为我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跟宴姑姑,还有鹄哥儿,也请原谅女儿的不孝,无法侍奉双亲膝下,若日后还能再见,请允许女儿再唤双亲一声父母。”
  “唯愿父母安康,归期未定,勿念,不孝女夏禾,敬上。”
  娟秀的字体一如夏禾本人,而言辞的决绝,亦如她的为人,这一封不算长的信,写的是诀别,亦有可能是永别。
  单薄的纸张从手中滑落,苏氏噙着泪水失神低喃:“难怪她不愿进京,难怪这几日我总感觉心里不安,原来她真的要离开我……”
  夏永淳被她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忙伸手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揽进怀中,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信上写了什么?”
  夏邑卿似有所感,他抿了抿唇角,捡起掉落的信,看完的瞬间,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将手中的信抓皱。
  见儿子亦是一副如遭大劫之色,夏永淳心底涌起浓烈的不安,他一把夺过夏邑卿手中的信,一目十行地浏览,随即红了眼眶。
  震惊,诧异,慌乱,无措,种种情绪闪过心头,最后由震惊变为震怒,夏永淳怒吼:“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回来!我夏永淳没有这样无情无义,不孝不仁的女儿!”
  他想要将信撕碎,却被苏氏拦住,苏氏流着泪将信护在怀里,怒道:“女儿受了委屈你不知安慰不知心疼,事到如今还要发脾气,你像个做父亲的吗?就是因为你的不作为,小禾才走的!”
  “她要走关我什么事?”夏永淳怒得捶地,大喝:“你只知道说我,你自己呢?你又为小禾做了点什么?什么事都让孩子自己扛,你这个母亲又是怎么做的?还有你那个好姐妹,就是她把咱们女儿拐走的!”
  苏氏一怔,咬紧下唇,道:“你说的没错,我也有错,我们都有错,所以小禾走了,她不要我们了……”
  说到最后,她竟像个孩子似的鸣咽出声,扑到夏永淳怀里。
  夏永淳懊恼地锤了下车壁,一手抱住妻子一手捂住双眼。
  这是夫妻俩自和好后第一次争吵,然而总是调解他们矛盾的那个人却不在了。
  夏邑卿一言不发,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后,他突然抬起头来,坚决道:“我去把小禾找回来。”
  说罢,便起身要下车。
  苏氏大惊,拉住他道:“人海茫茫,你要上哪儿去找?况且这次是你外祖母六十大寿,若是连你也不去,她老人家……”
  “母亲。”夏邑卿轻声打断她,道:“外祖母就在京城,我随时都能去看望她老人家,可小禾,若是我不去找她,她就真的不见了。”
  “可是……”苏氏眼底闪过挣扎。
  夏永淳期待地望向夏邑卿,张了张嘴,却是嘴硬道:“找什么找,走了一了百了,枉我夸她聪慧坚强,却连这么点挫折打击都经受不起,算我看错了她,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
  “父亲……”夏邑卿无奈唤了一声。
  苏氏瞪了丈夫一眼,道:“小禾也不是铁打的,突然之间发生这么多事,她承受不住也是正常,你就别在这里嘴硬了。”
  顿了顿,迟疑道:“邑卿,我们跟你一样想找小禾回来,可是她那么倔强的性子,就算你找到她,她也未必会跟你回来。”
  夏邑卿毫不犹豫道:“那我就陪着她,说服她,直到她愿意跟我回家为止。”
  “……”苏氏依旧犹豫不决。
  夏邑卿握住她的手,望进她眼底,沉声道:“母亲,这世上只有一个小禾,失去了,就再也得不到了。”
  苏氏浑身一震,想起过往种种,想起那一声声轻快的母亲,想起那一句归期未定,她蓦地红了眼眶。
  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若是日后再也见不到小禾,她真的能安心吗?
  当下掀起车帘对外吩咐道:“替大少爷备马!”
  夏邑卿露出释然的笑,对双亲点点头,掀起车帘一跃而下。
  马声嘶鸣,伴随着阵阵低喝,急促的马蹄向着来时的路奔驰而去。
  车厢内,苏氏抱着锦盒默默流泪,夏永淳将她抱进怀中,夫妻俩相互慰藉。
  夏府
  老太太看完手中的信,长长叹出口气,一边将信小心折好,一边道:“走了也好,这里本就不适合她,只望她能记得偶尔回来看看我这老婆子。”说着已是潸然泪下。
  担心她老人家伤心过度喘不上气,翠喜忙上前拍抚老太太的心口,安慰道:“老太太不要多想,最近发生太多事了,三小姐心里难过,出去走走散散心,过几天心情好了就回来了。”
  “我也希望是这样。”老太太抹着眼角苦笑,叹息道:“不说几天,就是几个月回来一次我也心满意足了。而且她还带上了鹄哥儿,路上怕是更加辛苦。”
  翠喜说不出话来了,她心里也舍不得三小姐,也担心三小姐一去不回,可这话她不敢说,也不敢问,生怕惹得老太太更加伤心。
  静默坐了一会,老太太将信收进匣子里,道:“去禁室把周氏接到我这里来,小禾留下的嘱托,我得替她办好了,不然她回来后见周氏出事,我不好交代。”
  “可太太那边……”翠喜迟疑道。
  “这府上还有我不能做主的?”老太太哼道,想起夏禾信中提到的另一个请求,她默了默,道:“是小禾的请求,她苏氏不会反对的。”
  翠喜这才应声退下了。
  等她走了,老太太又从匣子里将信取出来,眯着眼睛细看,道:“我孙女这字写的可真好看呐。”
  通往漠北的官道上,一辆小油车摇摇晃晃着前进,车内不时传出孩童好奇的问话声,伴随着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飘出去很远。
  好不容易将夏邑鹄哄睡,夏禾拿起看到一半的医书,见状,宴姑姑轻声问道:“你真的觉得离开可以解决一切?”她不希望她后悔。
  夏禾笑了,道:“离开或许不能解决一切,但对我而言,是新的开始。”
  前路苍茫,谁又知终点不是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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