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说开了

  凉风习习,将脸颊跟手背吹得冰凉,夏禾站在池塘边,却丝毫感觉不到手脚的凉意。
  “小姐,回去吧。”白雀轻声道。
  夏禾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只愣愣望着夜色中那一点残败的荷叶,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白雀还想要再劝,旁边突然伸出一截纯白无垢的衣袖,将一件外套搭在了夏禾肩上。
  白雀吓了一跳,转头便看到俞天启冷清的脸庞。刚要行礼,俞天启无声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怔了怔,望了眼无知无觉的主子,白雀咬咬牙,往后退开几步,却没有走远。
  见状,俞天启眼底闪过冰寒,但念着她是一片忠心,便没有计较。
  白雀不是没有注意到俞天启眼中一闪而逝的不满与杀意,那一瞬间她宛如被极地的冰刃刺伤,整颗心都快僵硬了,但她没有离开,她是绝对不会留小姐一个人在这里的!
  收回视线,俞天启抬手轻搭上夏禾的肩,柔声道:“天凉了,回去吧,当心感染风寒。”这一刻,他的眼角眉梢再也没有半点冰冷,只有融融柔情。
  白雀不得不感慨,大表少爷对小姐是一片真心。
  夏禾其实早就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在俞天启的手搭上她肩膀的瞬间,她往旁让开一步,淡淡道:“多谢大表哥好意。”
  毫不犹豫将肩上的衣裳取下,递还给身后的人。
  俞天启微怔,剑眉簇起,低声道:“为何今日小禾对我如此见外?”明明昨日还那般柔顺地倚在他的怀中,让他心中窃喜。
  “并非是见外,只是礼法不可违。”夏禾含笑微微敛首,道:“时辰不早,我先回房了。”
  “等一下。”在大脑做出判断前,俞天启已经先开了口,对上夏禾望过来的疑惑双眼,他暗中握了握拳,眼中闪过黯然,道:“小禾,我知晓你心中已经有所偏向,但我自认更懂你,更理解你的伤痛与无奈,拥有相同经历的我们明显更适合对方,为何你却不愿给我一个机会,反而次次将我拒之于千里之外?”
  说到这里,他眼中已有了不甘与愤慨。
  夏禾迎视他不再平静的双眼,默了默,道:“大表哥,在我看来,同病相怜者互舔伤口是悲哀,不是救赎。”
  说罢,她微一点头,就要离开。
  “你说的如此义正言辞,那你昨晚为何不推开我!”俞天启大喊。
  脚下一顿,夏禾微侧着身子,淡然道:“昨晚我一时惊讶,未能及时作出反应,让大表哥产生误会,那是我的错,我承认,今日说开了,还望大表哥不要放在心上,也请大表哥日后留意,不要再作出让你我清白名誉遭人质疑的举动。”
  俞天启目光深沉地望着她,哑声道:“为何事到如今,你还能如此冷静,难道真如飞璟所言,你没有心吗?”
  闻言,夏禾气笑了,回身面对他,问道:“你有心,那你为那些关心你爱你的人做过什么?又为我做过什么?若是什么都没有做,你又有何资格指责我?”
  俞天启瞳孔微缩,竟无言以对。
  见他一脸受伤,夏禾长吁口气,缓和了语气,道:“大表哥,我今日心情不大好,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这次她没有再停留,说完便带着白雀径直离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俞天启心中怒火翻腾,几欲将他逼疯,然而他除了眼睁睁看她远去,别的什么都做不到。
  良久,俞天启沉重地闭上眼,低喃:“我没有资格,飞璟就有资格吗?”
  带着不甘的尾音消散在八月初的秋风中。
  离开香椿园后,二太太跟夏莲回了夏邑骏的院子。
  方才在鸿雅厅里,夏莲一直没有开口,这下没有旁人在了,她立即抓住二太太的衣袖,低声质问道:“夏晴是不是又威胁母亲了?”
  她不蠢,若不是夏晴又在暗中挑唆威胁,母亲不可能对祖母说出那番无中生有的话,什么邪祟妖魔,即便是她,也听得出来是在针对三妹,毕竟早上母亲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着三妹大喊什么妖孽。
  二太太被问得一脸心虚,借着替夏邑骏掖被角的动作,掩饰道:“你管这么多作何,你只要照顾好你哥哥就行了。”
  见状,夏莲还是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大叫一声:“母亲!”她拉住意图逃避的二太太,厉声道:“三妹早上才帮了我们,下午你就联合夏晴算计她,母亲你怎能如此忘恩负义?”
  二太太被女儿眼中的失望与愤怒刺痛,心中悲愤交加。
  她猛地甩开夏莲的手,哭道:“我是忘恩负义,但我做这些昧良心的事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妹俩?难道你要我为了夏禾,将我们母子三人都毁了吗?”
  夏莲还是第一次看到母亲如此悲痛又绝望的模样,所有指责瞬间都憋在了嗓子眼,但想到夏禾,她不禁泪涟涟,扑到床头痛哭失声:“你这样,让我以后如何面对小禾?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个交心的人……”
  二太太一脸心疼,抚着她的头发,抽泣道:“母亲也是没有办法,怪只怪我们势单力薄,为今之计,只有你远离夏禾,才能好受,为了母亲跟哥哥,你就委屈一下吧。”
  “我做不到……”夏莲哭着摇头,心中一片凄凉无奈。
  脑中忽的灵光一闪,夏莲擦干眼泪,一把抓住二太太的手,急声问道:“母亲,哥哥现在已经这样了,夏晴还有什么可威胁你的?”
  “这……”二太太视线游移,抽出手背对她,支支吾吾道:“这、这些你都不用管,左右母亲是不会害你的。”
  “母亲!”夏莲拔高了声音。
  二太太也恼了,哎哟一声不耐斥道:“叫你别问你就别问了!难道在你心里,我跟你哥哥还比不过夏禾吗?我们才是你的亲人!”
  夏莲心中悲凉,泪水泉涌般控制不住地滚落,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最亲的人,可哥哥从未将我当亲妹妹,若非他固执己见,听信夏晴的话,他怎会落到这般田地?而母亲你,只知道拿骨血亲情来压我,可在你心里,只有哥哥才是最重要的,这样的你们,要我如何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相待?事到如今,母亲还看不清吗?只要继续为虎作伥,替夏晴做事,我们都没有好下场……”
  话音未落,二太太嘶声大叫:“闭嘴!什么叫这步田地,你哥哥会好起来的!我就说你是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东西,什么姐妹之情,你还不是因为夏禾如今受宠,所以才想去巴结她!”
  夏晴的话显然刺激到了二太太心中最敏感的神经。
  脸上一白,夏莲只觉心脏被刺得鲜血淋漓,她不再言语,起身默然离开。
  二太太颓然坐倒在床沿,失声痛哭。
  床上,闭着眼的夏邑骏无声流下两道浊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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