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她的心意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俞飞璟深深望她一眼,竟有种小别之感。
  “恩。”夏禾依旧是淡淡点头,见他说走却又杵着不动,于是问:“还有事?”
  “没有。”俞飞璟摇头,顿了顿,又道:“要看花吗?”
  夏禾一怔,想起每次他来后窗外的落花纷飞,不觉有些脸热,摇摇头道:“不看了,你以后还是别这样做了,那些花瓣飘得到处都是,红芝那丫头不知道跟我抱怨几次扫地艰难了,每次我都不好说实话。况且你总摘后花园的花,总有一天整个园子都要被你摘秃了,当心父亲找你算账。”
  虽然每次看的时候都觉得赏心悦目,但时候真的让她哭笑不得。
  俞飞璟安安静静听她说话,等她说完了,才道:“好,我都听你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夏禾脸上愈发热了,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不说话,俞飞璟也不开口,只望着她,目光温柔。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看得夏禾有些不好意思,不禁把头垂得更低了。
  两人相对沉默,却有什么在无声地慢慢发酵,直至把空气都染成了粉红色。
  秋风徐来,又打着旋儿离开,却吹不散两人周围带着粉色氛围的空气。
  夏禾想,俞飞璟终究与别的男子是不同的,至少跟俞天启不同,跟俞天启在一起她会尴尬,会窘迫,有时甚至会害怕,可与他在一起,即便是沉默,她也不觉得难受,他即便是发怒,也不会让她觉得害怕。
  可以肆无忌惮,可以信任依赖,有时还会脸红心跳,似乎她对他,也不仅仅只是朋友?
  夏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口抑制不住地扑通扑通乱跳。
  抬眼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月光下他的五官愈发摄人心魄,她匆忙低下头,问道:“你还不走?”
  他再不走,她都要担心自己会心率失调了!
  闻言,俞飞璟眼底浮起失落,下一刻却无意间看到她微红的耳尖。
  脑海中顿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他鼓起勇气问道:“小禾,你可曾想过我为何要夜夜来看你?”
  问完,他紧张地握了握拳。
  夏禾怔了怔,脸上更烫了,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可她又如何说得出口自己的猜测?
  默了默,她故作镇定道:“你就是闲得慌呗,一日不与我拌嘴就难受。”
  话一出口,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矫情。
  俞飞璟眼底黯了黯,继而故作若无其事,笑道:“知我者小禾也,长夜漫漫确实无聊得紧,当然要寻点事消磨时间。封都城不比京城,晚上不是很热闹,就是想玩也找不到去处。”
  夏禾抿着唇角笑了笑,垂头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俞飞璟张了张嘴,更多掩饰真心的话却说不出口了。懊恼地跺脚,他道:“刚才的话都不算数!”
  “噢。”夏禾应了一声,忍着笑不看他。
  俞飞璟惴惴不安地望着她,小心翼翼问道:“那我以后还可以再来吗?”
  虽然现在问已经太迟了,但补救一下也是可以的,起码他能知晓她的心意。
  夏禾没有回答,等到他急得抓耳挠腮了,才道:“最好还是不要来了。”见他立马露出一张落寞怨男脸,她笑着补充:“礼法不可废,你总这样,难免会有一日传出闲话。”
  俞飞璟明白了,道:“那我不天天来,隔三差五的来。”
  夏禾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的明白,根本就是一点都不明白!
  当下虎着脸沉声道:“以后都不许再来了!”
  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俞飞璟一脸不情愿,嘀咕道:“不愧是宴姑姑的徒弟,这一点学了十成十!”
  提到宴姑姑,夏禾眼中闪过哀戚,道:“你不要再说这话了,虽然我不知道当年武王与姑姑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方才的点滴,我看出宴姑姑之所以无法与武王在一起,就是因为她太过遵守礼法。姑姑是个固执的人,这些年她守着礼法度日,是因为她只能坚持到底,不然当年的坚持又有何意义?谁也不知她心中对礼法有多恨。”
  因礼法错失心爱之人,余生却又只能与礼法相伴,这是何等的悲哀,可也只有这悲哀,让宴姑姑能坚持着活下去。
  俞飞璟默然无语,良久,道:“你放心,我不在宴姑姑面前说这话,也不会成为第二个武王,那样的悲剧,有一个就够了。”
  他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保证让夏禾莞尔,笑睇他一眼,夏禾道:“你还妄想成为第二个武王,你确定你能达到武王为万人敬仰的高度吗?”
  “这个可说不一定。”俞飞璟挑衅地扬眉。
  夏禾望着他飞扬的眉眼,低低叹了一声,道:“像姑姑与武王这样的悲剧,世间不知有多少,我想但凡是女子,都不愿将未来托付给一个沙场人吧,思君不见君的日子太苦太累,我无法想象那日子有多惶恐不安。”
  闻言,俞飞璟心下微颤,低声问道:“那你呢?”你愿不愿意嫁给一个立志沙场之人?
  夏禾没有回答。
  一阵静默,夏禾再次开口,道:“你快走吧。”
  俞飞璟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勇气再询问她的答案,只是试探着握了握她被夜风吹凉的手,道:“我走了。”
  冰凉的手指被温热的大掌轻轻包裹,虽然只有片刻的温暖,但夏禾还是被融化了眉眼,含笑点了点头。
  “我走了。”俞飞璟又说了一次,接着往后退到护栏边,脚尖一点跃下阁楼,黑色的身影瞬间被夜色吞没,不见踪影。
  夏禾在门前站了一会,直到浑身发冷,才转身回房,关上房门。
  这一夜,她没有再看医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很久,才沉沉睡去,睡梦中她无意识握住自己的手,似乎那上面还留有温度,让她得以慰藉。
  翌日起身,宴姑姑早已起了,坐在外间客厅里看书,夏禾本想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宴姑姑却叫住她,道:“小禾,不要将感情托付给疆场上的男人,聚少离多,阴阳两隔的痛苦,你无法承受。”
  想了一夜的问题,在自己还没有得出答案前,旁人已经给出答案。
  她刚明了的心意,或许终归要在刚萌芽的时候就被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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