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把握主动

  出乎康宁和所有人的意料,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大瑶山班普大营,已经引起了景栋军政府的注意,只是由于林民贤第四特区和南面的杨盛成部不时发生的小规模冲突,大瑶山才被顾此失彼的政府部门暂时给忽略。
  这个由大其力民政事务局长貌林潘偷偷告诉肖先河的内部消息,引起了清莱大营的高度重视和担忧,康宁刚从琅勃拉邦抵达清莱,陈朴、刘海澜和肖先河就已经等候在基金会大院的别墅里。
  听完三人的情况介绍,康宁虽然有短暂的失神,但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因为这两个多月来,原本封闭的大瑶山一批批的人员进出和频繁的物资运送,肯定会引起外人的注意,要是政府军的情报部门一直视而不见,那才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但是,虽然说心里早有计较,但大瑶山的基地竟然会惊动整个掸邦南方最高统治机关的景栋军政府,这依然是康宁事先没有预料到的。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得又这么隐蔽,还是引起了景栋军政府情报部门的怀疑,这不得不说是包括康宁在内的上上下下人等粗心大意了。
  原本大家单纯地以为理清与大其力政府之间的关系,再疏通沿途的孟林和孟帕雅两个政府军的检查站,至少可以获得半年的稳定发展时间,但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属于一厢情愿了。
  经过四人反复商议,康宁提出的“把握主动”的应对方案,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第二天康宁立刻动身,过境进入了大瑶山,而作为缅甸兄弟投资基金会总经理的肖先河,也很快就开始了繁忙的外交工作,同时所有军事用途的物资全面停止运送,大批的开山工具和建筑材料,一批批地运往了大瑶山。
  第四天上午九点,四辆越野车和两辆运兵卡车,缓缓地停靠在了公路东侧的大瑶山入口处。
  在六十余名政府军官兵的护卫下,景栋民政事务局局长、军事情报局副局长拉达功少将、大其力民政事务局局长貌林潘上校、景栋内务局副局长颂塔上校一行,在肖先河和三名基金会管理人员的陪同下,徒步进入大瑶山——这批政府各部门官员,将要对令人疑窦丛生的大瑶山地区进行深入细致的巡察。
  在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上,一行人艰难跋涉了二十多公里,足足耗费了五个多小时,依旧不见瑶寨的影子。
  就在官员们大汗淋漓、气喘如牛,心里后悔不该此行的时候,前方一个较为宽阔的半山弯道上出现了二十多名瑶族人的身影,这些普遍上了年纪的瑶民恭恭敬敬地站在了路旁,手捧自己酿制的木薯酒,恭候着客人们的到来。
  这群人中的最高长官拉达功少将是从基层成长起来的干部,深知民族问题对缅甸这个多民族国家的重要性,因此没有丝毫犹豫,一脸欣慰地接过了瑶民头人盘雍双手递上的水酒,也不在意这略带糊味难以下咽的土酒是否干净,拿起粗糙的海碗一饮而尽。
  其他官员见状,虽然心里对这黄沉沉带着一股辛辣气息的酒液不敢恭维,也只好屏住呼吸,把酒囫囵吞枣地一股脑儿全都倒进了喉咙里。
  盘雍见状,友好地冲着众人笑着点头,随后才依照瑶民接待贵客的礼节,领着身后二十多人深深地弯腰鞠躬,带头吟唱起迎客歌谣来。
  依足礼节,完成仪式,盘雍方才引领客人们继续前行。
  拉达功少将走了一段路,似乎心有所疑,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含笑对走在他身后的肖先河问道:“肖先生,刚才我发现瑶民们尽管对我们恭敬热情,但是他们眼里的恐慌和戒备却表露无遗。我实在很难想象,当初你们基金会是怎么进到这个深山老林里面来的?为什么在我们景栋地区有这么多交通方便、生活贫困的地方,你们没有安排扶持计划,反而是到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深山里面来呢?”
  肖先河长叹一声,细细解释:“其实当初我也是莫名其妙,在董事会上也曾经极力反对过这个扶持计划,但是听到我们基金会大股东康先生的一番话之后,我们所有人都感动了,于是便决心从这个大瑶山开始,实施对整个缅甸的捐助与扶持。将军刚才说,我们基金会没有在缅甸别的地方展开扶持计划是误解了,我们经过反复的协商和研讨,已经制定出在缅甸景栋行政区内实施八个捐助和扶持计划的项目,总投入将会达到一千五百万美金。这一千五百万资金的投资将会分批次在五年内逐渐完成,等我回去之后,就会派人将五年计划的副本呈送给将军,很希望能得到将军的亲自指导。”
  拉达功少将高兴得连连点头,周围的官员听到基金会如此大手笔的投入计划,也全都欣喜地围了上来。整个队伍也因此暂停休息一下,等候官员们交谈。
  拉达功看了下围观的众官员一眼,然后对肖先河道:“肖先生,我此前还真不知道你们有如此庞大的援助计划,只是听说你们在大其力已经投入了百万美元,安排了数百贫困人口的就业,捐助修建城市排水系统和两座小型桥梁,这些都是非常难得的善举啊!哈哈,肖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们那位康董事究竟对你们说了些什么,让你们感动之下,竟然会选择投资这与世隔绝的大瑶山的?”
  肖先河抬起头,一脸感慨地叙述起来:“你们不知道,我们的那位康董事是位泰籍华人,毕业于美国的一所大学,也是我们基金会总部最大的股东之一。他年轻时,很喜欢徒步旅游,大约在四五年前他回到中国寻根,因迷恋中国南部大瑶山的景色,只身一人进入了深山老岭。可是这次的深山之旅,他频频遇险,数次差点儿丢掉性命,是当地的瑶族人将他救醒过来,十几个瑶家壮汉打着火把轮流背着他回到山寨,山寨的瑶医又花了十几天才治好了他的伤,临别时整个寨子更是倾巢而动,出来送行,老瑶医还慷慨地送给我们康董事几个古老的中药配方。后来,香港的徐家伟先生移居泰国之后,遇到我们康董事,两人一见投缘,徐家伟先生花几个亿买断了康董事手中的中药配方,选择草药最多的老挝投资创办了亚洲兄弟药业公司,如今生意是越做越好。徐家伟先生的大公子徐子良先生在美国哈佛大学读书,他与康董事两人间私交非常的好,他们商量之后,决定创办这个基金会,便双双从国外返回泰国,于是就有了我们这个基金会的诞生。”
  众人听了这亦真亦假的叙述,一时间都恍然大悟。拉达功连连点头:“怪不得你们基金会的实力如此雄厚,我们军队就采购了许多亚洲兄弟药业公司生产的药品,官兵们反应非常的好。如此看来,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啊!原来这就是你们捐助大瑶山的动机,我现在有点儿明白了。”
  “还不止这些……”
  肖先河继续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基金会并没有决定是否在缅甸建立分部,今年四月底,康董事和另外两个董事到缅甸考察,从大其力前往勐拉的路上,也就是我们上午进山经过的路口,突然看到一个瑶族小女孩孤伶伶地坐在路边哭泣,我们康董事一看女孩的装束,就叫司机停车,跳下车抱起女孩询问,结果发现女孩的母亲被人抢劫打死了,几个董事都感到非常痛苦,特别是康董事,他心里一直把瑶家人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到这样的惨景,他索性决定不走了,和大家一起按照小女孩的指示,把小女孩母亲的尸体和小女孩一起送进了深山,这才发现山里的瑶民是那么的贫困,于是就下定决心帮助这里的瑶民改善这种落后的状况,因此就有了如今这个项目的诞生。各位,你们可能不知道,当初我们基金会的几个董事上山来的时候,山民们可是用砍刀和猎枪招呼我们几个董事的,哪儿像我们今天这样有酒喝啊!”
  围在一旁的官员们听了哈哈大笑,随后感叹万分,终于弄清楚基金会为何如此卖力气的原因了。
  拉达功少将脸上虽然也是一片感叹和钦佩,但他心里还是存在不少疑问。对于一位肩负重任的少将来说,不到山里亲自走一遭,不把瑶苗寨子的情况弄个清楚明白,他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下戒心的。
  队伍重新启程,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之间透出,洒向了崇山峻岭,给山峦镀上了一层金辉,众人的心情也随之开朗了许多。
  大家一路前行到下马岗的时候,只见沿途狭窄陡峭的山道上,全都是衣衫褴褛的瑶族和苗族青壮,他们挥舞着大锤和铁锹,不顾艰辛,敲击着石头挖土扩路,每个人都那么卖力和自觉,似乎根本就不觉得如此繁重的体力劳动是多么的艰巨。
  大其力民政事务局局长貌林潘上校见状感叹不已,大声询问肖先河为什么不弄些炸药回来?
  肖先河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地回答:眼下整个景栋局势如此紧张,叫我们到哪里去买炸药啊?谁又会卖给我们?就算我们在黑市上买回来,谁又敢轻易动用?
  拉达功少将听了肖先河的感叹,立刻就体会到了肖先河心中的忧虑和无奈。他看着开山铺路热火朝天的情景,想了想对肖先河建议道:“肖先生,原先我们上面不知道你们基金会的这个援助项目,大其力政府对此了解得也不够全面,没想到你们的投入竟然这么大,这么坚决,对此我们是肯定会支持扶持的,比如开路这项艰巨的工作,靠人力用锤子零敲碎打,实在是不容易啊!这样吧,等我回去之后,你们基金会呈送一个申请报告上来,我给你批炸药。”
  “啊!实在太感谢你了,将军阁下。回去我就把申请报告和五年援助计划的副本呈送给你审核!”
  肖先河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将军,实不相瞒,我们基金会这两年来,在泰国清莱地区捐献和投资总额已经高达三千多万美元,在老挝琅勃拉邦的捐献和投资总额也有两千多万美元,但是在相对最为贫穷落后、最值得我们援助的缅甸,我们却不敢大举投入,只是在大其力和这个瑶山捐献了八十万美元左右的物资,总投资额也没超过一百五十万美元,我们心里担心的就是各势力之间的战争冲突啊。唉!要是局势一直这样恶化下去的话,我们缅甸分部的五年计划,恐怕很难实施下去,这真是令人担忧啊!”
  包括拉达功在内的所有官员听了肖先河满脸愧疚的话,脸上也全都是惋惜和无奈。
  这其中感触最深的就要数拉达功将军了,自从南垒河大桥被炸到现在,他几乎没有一天能安静下来,一批批恐慌的景栋民众举家迁往西面的东枝等安全城镇,南垒河沿岸不时响起枪炮声,让依旧留在景栋的居民,无不胆战心惊。
  如今,林民贤部在其他三个特区的支持下,对政府的调停阳奉阴违,鲁莽冲动的地方军阀杨盛成如今也被仇恨蒙住了眼睛,再加上身后有政府军中的反对派支持,根本就无视政府的善意和命令,不时主动向林民贤部发起攻击。
  那四个盘踞掸邦高原多年的割据势力巧妙地利用了外界的同情,迅速站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政府军则被早就怀有敌意和偏见的各国媒体大肆抨击口诛笔伐,使得政府的压力与日俱增,形势也越来越被动。
  所有的这一切,都让他对肖先河和他身后的基金会,有了更多的同情和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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