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傲血在门口等了足足一下午,终于见自家王爷从里头出来了。
  他赶紧迎上去,问:“爷,咋样?”
  元晦没搭理他,只问:“聘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按您的吩咐,在内务府送来的下聘的礼单基础上翻了三番正备着,库房那边清点的差不多了,不会耽误时间的。温相那边答应了?”
  “自然是答应了。”
  “哟,恭喜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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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察院的人接待了辰一,得知王爷要办刑部左侍郎,也不敢耽误,当即就派人去了权家。
  而权铮早早就找上了杨慎,求他帮着化解一二。
  杨慎倒也没推脱,只差人给宫里递了句话,权夫人头上的黄田玉簪就成了婉贵妃的赏赐之物,跟逾矩扯不上半点关系。他还放话给监察院说,让仔细办案,切不可碍于强权冤枉好人。
  如此一来,监察院使不上劲,正谋划着将人放回家去,就见容王派人传话说权铮当街冲撞于他,藐视皇族,不可不罚。
  监察院又只得把人拘回来,按上边的意思,松松判了个“闭门思过一个月”的惩罚。
  这种轻得不能再轻的惩罚,着实让权铮乐呵了一阵,“王爷有什么了不起,被人指着鼻子骂,还不是只得忍着。”
  两三天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顾是非走马上任,刑部人人都知道他是容王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出头拦他。他想出去,却被容王的人拦在家门口,说让好好闭门思过。
  权铮人虽然出不去,可刑部毕竟是他的地盘,想要为难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那可太容易了。
  是以顾是非一到任,就被他们派去整理刑部近十年的卷宗。
  刑部每天要处理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案件不下百件,积累了十年的卷宗呐,没个一两年的时间,别说整理了,连看都看不完。
  可惜他们忘记顾是非背后有谁了,何况他来刑部的目的,也确实是为了寻找当年与玉凉相关的卷宗,可以说一切正中下怀。
  所以,人人都当顾大人独自一人泡在刑部库房通宵达旦整理卷宗,实则元晦从自己手底下抽调了百来号读书识字的人帮着弄。
  不到半个月,卷宗全部处理完毕,元晦想找的东西也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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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慎是知道元晦在刑部的动作的,其实自从知道他在打权铮的主意开始,他就把刑部上下清理了一遍,就是防止元晦从里边找到什么东西。
  旁的,他实在是顾不上。
  自盛泽案后,杨家一直不得安宁。
  先是受案件牵扯的杨家人陆陆续续登门求情,都希望本家出面帮忙减轻罪责;再是杨长吉在大朝会上突然吐血昏迷,至今下不了床。
  杨慎被迫提前接手杨家大大小小事物,成了名正言顺的家主。
  他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借盛泽案处置他自己一直想处置的人,这样一来,听杨长吉话的人少了,听他话的人就多了。
  他本不该这么早就动手,都怪扬长吉越老越糊涂,他实在按捺不住。
  此时,他坐在床边,舀起一勺乌黑的汤药,送到杨长吉嘴边,被杨长吉头一偏避开了。
  右相大人瘦得只有一层皮松松垮垮地挂在骨头上,眼窝凹陷,里头盛着两湾灰蒙蒙的眼睛。他枯树枝一样的手指紧紧扒在杨慎拿着汤匙的手上,杨慎垂眸看了一眼,像甩脏东西一样甩开。
  “怎么,不想喝?”杨慎说,“喝了话你还能再多活半个月,不喝的话活不过三天,父亲要试试吗?”
  杨长吉眼睛无力地睁着,费劲粗喘两口气,低吼道:“孽……孽子!”
  杨慎冷笑两声,掰开他的嘴,直接把药倒进去,说:“小时候我就是这么熬过来的,父亲您不妨也试试。另外,右相的位子您也坐了,虽然时间短些,但儿子承诺你的事总算是做到了。今后呐,您就安心养病,这杨家我替你管。”
  杨长吉气得直倒气。
  杨慎冷眼看了一阵,把碗一摔,起身走了。
  来到门外,他还不忘叮嘱候在院子里的下人,说:“好生照顾老爷,我去东宫议事。”
  近来他每日都得去一趟,容王那边势头足,加上温承章有复起的打算,两边又结亲在即,万一他们联手,事情就难办了。
  况且盛泽案后,他们这边一直很被动,确实该想想办法,主动一些。
  第47章 游说
  杨家是太子元熠的外家,除刑部外,吏部和户部也都有些姻亲关系,都能说上话。
  此次温承章复起,至少需要得到六部半数以上的人认可才行,他们只需再将兵部的郁家拉过来即可。
  郁家本身就是底蕴深厚的世家,万不会站在温承章那边,且当年郁家想染指玉凉兵权,没少帮着杨家给元晦下绊子。凭这点交情,杨慎自认为先从兵部下手该是十拿九稳的。
  杨慎打马进了东宫,一路上连入宫腰牌都没人查,毕竟人人都知晓这位是杨家掌事的,瞎了眼才敢拦他。
  锦衣恭敬在书房门口候着,见他来了连忙进去通传。
  杨慎一撩帘子进去,还没见着人就先出声道:“你到底还是把锦衣要来了,那位就没说什么?”
  太子元熠端坐在书案后练字,闻言,将俯跪在地的锦衣招呼起来,回他说:“要个小太监罢了,他能说什么?”
  杨慎转进来,在书案前站定。
  “坐罢,还要我请你不是?”
  杨慎笑笑,自顾挑了个椅子坐下,看着锦衣说:“连茶都没有?”
  锦衣聪慧,刚想动手,被元熠拦下说:“你自己没长手吗?我都不让他奉茶。”
  杨慎的脸立马就阴了下来。
  元熠也知道自己说岔话,停下手里的笔吩咐锦衣说:“给杨大人奉茶。”
  锦衣提起茶壶恭顺上前。
  杨慎伸手盖在茶杯上,说:“你先下去,我跟太子说两句话。”
  锦衣闻言,转头看了看太子,见他首肯才放下茶壶出去。
  “呵,你瞧,我都做太子了,喜欢什么还不能说出口。”元熠把笔一扔,嗤笑道。
  锦衣早些时候是宫里奉茶的小太监,后来被元熠收买帮着往宫外递消息,再后来干脆要到东宫来贴身伺候。
  杨慎对这些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太子有太子的身份,有些事私下做是可以,万不能拿到台面上来。
  杨慎抬头,恰好见锦衣关门的手顿了一下,眼里似有波澜。他瞧了一阵,没接太子的话,反而新开话头说道:“郁老爷子那边我前两日又去了一趟,口风有些松动,咱们怕是须得趁热打铁才行。”
  “你跟那个老顽固说什么了?”
  “无非是温承章上位,世家前途不明朗。”杨慎说,“他温承章人还没回来,就先在工部动手脚,你瞧他塞进去的那几个人,有哪个是世家出身?全是上不得台面的破落寒士。”
  元熠不赞同,“你说的那几个人我知道,虽说是寒士倒也不算全无背景,就拿那个新任的都水清吏司连栾来说,他家祖籍祖籍淮水秀安,往上翻两代跟大儒连世同宗,十年前家里才败落成流民。”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温承章折腾寒门入仕折腾了十多年,这回再回来,摆明是想改天换地,这些你不也清楚么?”
  元熠点头,其实他跟杨慎都清楚大梁积弊起于世家,不过这又怎么样呢?没有世家支持,他连太子位都坐不上去。
  “我还知道如今朝中所有世家几乎都站在我这边,温承章没那么容易得逞。除非他将世家逐个击破,不过就凭他如今的势力,不亚于蚍蜉撼树。”元熠说。
  “所以,我也好奇,他早早放出复起的消息是为什么?为了让我们早做防范?”
  “不知。”元熠摇头,“但我看父皇的意思,似乎很支持温承章复起,三日后大朝会应该就会有动作,咱们得快点。”
  “我晓得了,待会我再去郁家一趟。”
  “也好。”元熠顿了一下,突然笑出声来,“听说你对温家长女挺上心,我还以为你没有这种世俗的愿望,倒叫我对那个温挽好奇起来。”
  杨慎眼观鼻鼻观心,淡声道:“此女有些意思,但也就那样,新鲜一阵罢了。你大哥会看上他,许是想扒着温承章的缘故,你倒也不必对她如此上心。”
  元熠听他话里话外的不在乎,越发觉得他是为了维护这个女人才故意这样说的。而且他记得春祭的时候,大哥身边确实跟着一个女人,长相他倒是不记得了,只隐约觉得身姿不凡。
  “你喜欢,我倒是可以帮你。”元熠故意说。
  杨慎看他一眼,提醒道:“她与你大哥已有婚约。”
  “那又如何?只要我跟父皇提一句,王妃人选就可以随时易主。”
  “多谢太子殿下,不必了。”
  温挽对元晦一往情深,他何必去做这个坏人。
  杨慎从东宫出来,直接去了郁府。
  郁老太爷年逾古稀,这人呐活的越久就越惜命。所以杨慎来找他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这是杨家和温家的斗法,着实不想插进去成两方斗争的牺牲品。
  后来,杨慎又来游说,说温承章此番复起,是想削弱世家,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又让他有些犹豫。
  这会儿,他倚在软塌上,半阖着眼睛,用余光打量着眼前这个三次登门的年轻后辈。
  杨慎也没急着开口,而是把玩着手中的白纸折扇,半晌悠悠扇上一下。
  “你家大人身体怎么样?”郁老太爷沙哑开口。
  “不是很好。”
  “你倒胆子大,杨家这么大个家业,说扛就扛上了,也不怕扛不稳摔地上。”
  “晚辈自幼耳濡目染,临时上阵倒也没自乱阵脚。”
  郁老太爷换了个姿势,“你今日又是来说服我郁家站你那边?”
  “是站所有世家这边。”
  “呵,你可知最近几年,为何唯独郁家不与众世家往来?”
  杨慎啪一声合上折扇,说到重头戏了,“郁家掌兵权,若再与各权贵世家攀亲,难免招人猜忌。”
  “所以,杨大人让我们站队,那岂不是把郁家架火上烤。”
  “老太爷眼浅了,温承章复起,带寒门入仕,逐步瓦解世家权利,老太爷以为郁家能独善其身?”杨慎幽幽说道,“上战场征战杀敌的可都是那些寒门泥腿子,人家压了一身军功却得不到提拔,一旦这些人反起来,郁家的兵部可还能坐得稳?”
  不得不说,杨慎杀人诛心,句句在理。
  郁老太爷心中赞同,面上却还得装作为难的样子,说:“听说容王跟温家结亲在即,若郁家站出来,容王帮着对付我们可如何是好?”
  “那不是正好可以拉容王下去么,当年的事终究是个隐患,不除不行。”
  “对对,”郁老太爷说道,“不若我帮你抵制温承章复起,若有需要,你帮忙解决当年的隐患。”
  “倒也不是不可以。”杨慎点头,心中却在思量,果然是人精,半点亏也不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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